一人重伤濒死，另一人用余生换来爱人的重生
简介：一人重伤濒死，另一人余生的一切，去交换对方的重生。
重生归来的人忘记了一切，这本是庆幸的，只是后来他又想来了。
也许那位不在的人比活着的人幸福。
1
临河酒肆的二楼，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。
下一刻，就见一团肉球，滚地葫芦一般的顺着木质的楼梯，砰砰砰几声滚到了一楼，掉下来时，又砸坏了两个木桌。
看的一楼食客，心惊肉跳。
谁啊，这么经摔？
乱木屑里，爬出起一个浑身沾满饭、汤、菜的胖墩儿，冲着二楼某处，跪地作揖：“师父在上，请受徒儿一拜！”
这胖墩八岁，脸型没张开，肉嘟嘟的脸，五官往一处凑，瓷娃娃般可爱，声音奶声奶气中透着被打服了的庄重。
话音落下，二楼上，慵慵懒懒响起少女的一声轻哼。
香风拂过，就见一名身着素色长裙的少女，倚栏而立。
她肤若凝脂，眉目如画，紫色的长发，竖起高高的发髻，脑后垂下一面白色的纱巾。
双瞳剪水，顾盼生辉，右边的眼角下，一点泪痣，清晰可见。
“嚯！好美的小娘子啊！”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。
女子仿若未闻，凤目凝向下方的胖墩儿，洋洋得意道：“呐！俯首作揖谢师恩，从今天开始，我就是你师父啦！你可.....不要后悔！”
“不不不.....不后悔！徒儿，绝不后悔！”小胖墩连连摆手，屁股上的疼痛令他心有余悸，赶忙应承，不敢有违。
少女会心一笑，美眸一翻道：“那好，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龙傲天了！”
说话间，她人已从二楼跃下。
桃香扑鼻，姑射神人一般，令人心驰。
“师.....师父.....”小胖墩龙傲天看着停在眼前的仙子师父，痴痴的叫了一声，口水不争气了流了下来。
少女轻笑一声，提起香袖为他轻轻擦拭嘴角，美眸之中，仿佛聚了一汪秋水，羡煞旁人。
“今日纯阳宫收徒，我白问水便在此宴请各路豪侠，每人一坛酒，一斤肉！”
白问水脆声朗笑间，香袖一甩，一枚明晃晃的金锭便落在了老掌柜的眼前。
“剩下的便算作赔偿你桌椅板凳的钱。”
老掌柜颤巍巍的将金锭收下，却目露难色：“仙姑这钱不够.....”
“不够？”白问水狐疑的看着他。
掌柜指了指一楼，又指了指二楼：“这一楼二楼少说百十号人，您只给一锭金子，每人一坛酒尚且不够，何况您还加了一斤肉呢？”
白温水妙目一扬：“不够吗？可我只有这么多啊.....”
掌柜一愣，连忙拒绝道：“小店概不赊账，若是没钱这酒菜便暂且作罢.....”
他话说一半，声音戛然而止。
白问水的眼神已经攒出了道道剑光：“你是不给我纯阳宫面子？”
“可您一锭金子，便要请所有人，这不是明抢吗？”掌柜叫道。
白问水轻呵一声，反问道：“那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什么？”
掌柜一愣，不敢说话了......
......
从酒肆出来，小胖墩一直拽着师父的衣角，一双贼烁的眼睛，时刻警惕，深怕突然从旁边蹿出一个人来，把他们给打了。
老掌柜那要吃人的表情，到此刻仍然记忆犹新。
“你在这等着啊，师父去给你买包包和糖葫芦！”白问水显得很开心，雀跃的说了一声。
刚要走，却被拉住，白温水转头，看着兀自抓着自己衣角不松手的胖徒弟笑颜如花：“怎么，一个人害怕啊.....”
龙傲天脸色板正强撑道：“没.....没有......”
白问水又是一笑：“哦是吗.....那.....你为什么抓住我的衣角.....”
龙傲天神色一僵，小手下意识松开，然后还是不自禁的抓了回去，然后他就很没志气的低下了头，竟是委屈的哭了起来。
“呵呵，不怕，师父跟着你.....”
2
纯阳宫，三面环山，像一口井，与世隔绝。
“呐，给你！”艳阳之下，白问水递过来一把木剑。
剑身秀气，赤红的剑穗缠着流苏自剑柄上垂下，分外夺目。
“身为纯阳宫掌教的亲传弟子，怎么没有自己的佩剑呢？这个以后就给你用！”白问水说着，眉头透着不容置疑。
“哦.....”胖墩儿龙傲天，只得乖巧的接过。
一起递来的，还有一串糖葫芦，小胖墩嘿嘿一笑，待会再练吧。
“师父啊，你之前说天下有一柄最厉害的剑，叫，叫什么来着？”他吃着糖葫芦问。
“那把啊，叫不老。”
“对对对，师父啊，是不是得了这把剑以后，人就不会老，不会死？”
“不会老倒是真的，会不会死就不一定了啊.....”
“你得到过？”
“是啊，不然师父怎么敢说天下第一！”
“那你会不会老？”
“我老不老你以后不就知道啦！”白问水叫道。
“剑呢？给我看看！”
“扔了啊！”
“扔了？扔哪里了？”
“不记得了，都好几年了，为师哪记得？”
“师父啊，你不会......在吹牛吧？”
“喂，我们纯阳宫行走天下，不骗人是第一信条！”
见胖徒弟一脸不信的样子，白问水妙目一瞪，声音威胁道：“喂，糖葫芦吃完了吗？吃完了就赶紧练剑，不把这一身肥肉减掉，将来怎么名扬天下！”
小胖墩龙傲天，脑袋一垂，哦了一声，乖乖练剑了。
.....
月升日落，转眼已过两年。
龙傲天，十岁了。
“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，让你不要跟着我了！”
他年纪不大，脾气却是不小，稚嫩的脸蛋皱成了包子，低头背手，拱地一般的朝前走着。
师父白问水跟在后面，一言不发。
龙傲天回头，瞪她：“干什么不说话？”
白问水道：“你不是嫌我吵嘛.....”
“哼！”龙傲天继续拱地。
第二天，气鼓鼓的龙傲天，又有了稀奇古怪的剑招，拉着师父比试。
令他感到奇怪是，师父就像是自己肚子里蛔虫一般，不论他怎么变招，她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破绽。
而往往那个破绽，又是他最不能接受的。
他嘿哈的乱使一套剑招，劈、斩、刺、挂全无章法，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剑往哪里劈。
无招胜有招了吧？
偏偏师父会心一笑，一猫腰使一个绊子。
他就噗的一下摔个狗啃泥，他爬起来，不用剑了，张嘴咬他，嘴刚张开，便觉得一甜，一颗糖葫芦先一步塞进了嘴里。
什么脾气也木得了.....
师父啊，你欺负人，也不用欺负到这种程度吧？
心里想着这些，龙傲天越发不想练剑了，索性木剑一扔，坐在地上，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世界发闷。
“呵呵，怎么想出去啊？”恬淡的笑声从身后传来，白问水端着托盘走了过来。
托盘上，放着一壶酒，两个酒盅。
“师父啊，你真是个怪人.....”龙傲天苦恼道。
白问水笑了笑，自斟自饮了一杯：“嗯，桃子酒，师父酿的，男子汉大丈夫要不要陪你为师喝一杯啊？”
“喝就喝，剑比不过，喝酒还比不过你？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！”龙傲天起身，雄赳赳气昂昂的饮了一杯。
第一次喝酒，用力太猛，令他趴在地上咳了好大一会。
白问水则在一旁，咯咯的笑个不停。
龙傲天翻眼瞪着白问水道：“师父啊，纯阳宫就咱们两个，你总欺负我也没意思啊，不能给我找个师弟或者师妹啥的，让我欺负欺负？”
“历代纯阳宫都是一脉单传，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，我也只会收你这一位弟子啊？”白问水如此回答。
龙傲天一愣，赶忙问：“啊，那要是徒弟死了呢？”
“死了为师就再收呗？”
“那师父死了呢？”
白问水美眸一瞪，龙傲天顿时低头，不敢言语了。
师父，真是越来越凶了.....
“师父啊，那师爷呢？他去哪了，你这么年轻，师爷应该还在的吧？”
白问水听罢，笑颜如花：“哦，那乖徒弟，你看为师今年多少岁呢？”
“啊？这.....”
看着师父那如桃花般，温润的俏脸，龙傲天陷入了迟疑。
怎么回事，我怎么觉得师父好像.....比两年前更年轻了呢......
3
“师父今年十八！”龙傲天索性说了句师父爱听的话。
也不好实话实说，他确是不知道师父今年几岁，但看模样，是很年轻的啦。
白问水笑颜如花，说了一声，这才乖。
“那师爷呢？他到底去哪了？”龙傲天追问。
白问水美眸望向山外的远处，带着几分微醺，古怪道：“好徒弟，快冬天了，我们在这院子里种几棵桃树怎么样？”
龙傲天张了张嘴，还想不依不饶时，白问水再次道：“你要长大了，总不能老是吃糖葫芦吧，这桃子酒味道不错，桃树今年初冬种下，明年就有桃子吃啦，有了桃子就能酿酒咯！”
“胡说，酒哪有糖葫芦好吃！”
说着师徒俩便理论了起来。
第二天，白问水果然带了几株桃树幼苗。两人商量再三，便在庭院当中，种下了三株。
此后每日，龙傲天除了练剑之外，又多了一项重要的任务，就是看着这些桃树不要死了。
初雪，如期而至，同样如期而来的还有一位头发斑驳的老头。
与前两次看到的不同。
今年的老头，明显更苍老了几分，头发花白已至半秃，佝偻的身形，如同脱了树叶的枯枝一般，他手提着一柄长剑，在萧瑟的寒风里，与白问水对立。
龙傲天，坐在桃树苗前观战。
老家伙叫方长，字无休，以前是个落魄书生，后来成了道士。
白问水说，江湖上有个什么高手榜，她排第二，老家伙方无休排第三。两人之间不知怎的有个约定，如果老家伙赢了，师父就得嫁给他，离开纯阳宫，要是他输了，那就明年再战。
方无休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吗？还真对得起他这个名字。
“喂，老东西你可真难缠！”白问水一脸不耐烦。
“呵呵.....你不也一样？你输给我，你解脱，我也就解脱了！”方无休嗓音沙哑，却自有一股执着。
“哎！你赢不了，又何必自取其辱？”
“那可未必！”
“老人家，我是真不愿意欺负你！”
两人依照惯例互损了两句，然后便径自动手。
方长的剑术的确厉害，身影鬼魅，飘忽不定，剑法大开大合之间每每刁钻，出人意表，相比前两年，已经失了磊落，更多了几分阴损，看得出他求胜心切。等闲之人若对上这样的他，只怕难以招架。
但白问水，却是游刃有余。
兔起鹘落，曼妙的身姿如同舞动的雪花。她手中虽无剑，可石子是剑，朽木是剑，甚至纷落的雪花到了她手里依然是剑。
既能料敌先机，也能后发先至。
即便龙傲天目光稚嫩，也能看出两人的差距，这用剑一道，白问水怕是用尽了。
老人家又何苦为难自己呢？赢不了的。
果然，几个回合过去，方无休渐渐体力不支，最后怅然一叹，丢了手中的剑，刺骨的风雪中，他颤颤巍巍，颤颤巍巍的说了两个字：“罢了！”
两年他败了两次，今年是第三，龙傲天从未听他说过这两个字。
心里，不禁涌起一抹酸涩来。
“问水啊，无休今年七十有二了，人生七十古来稀啊，今次一别，纯阳宫......”他唇颤颤，有泪水落下：“我怕是来的不多了......”
白问水收了剑，没有像昔年那般调笑他。
一个身形佝偻，如七八十岁的老爷爷，另一个身姿曼妙，倾国倾城。
他们彼此对望，各自无言。
过了许久，方无休问：“有酒吗？”
“有！”白问水干脆的回答。
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龙傲天，龙傲天悚然一惊，连忙起身去拿酒了。
4
层峦的山峰间，向下看是纯阳宫的鸟檐，回头是下山的路。
“我就送你到这了.....”白问水撑伞站在纷落了细雪里，巧笑倩兮。
“再坐一会.....”方无休喝了口酒，寻了一块就近的秃石头不修边幅的坐了下来。
白问水陪着坐下。
两人沉默了好一阵，方无休痴痴一笑，浑浊的目光看着她，无限深情。
“师妹啊，看到现在的你，我几乎要忘记，我只比你痴长了五岁，你今年是.....二十八？”
“是啊，明年二十七......”白问水笑着回答。
方无休仰头，沉默的喝了口酒，然而这一口太猛，酒液从鼻腔里涌出来，呛的他咳了许久，才好不容易止住。
抬起头时，已经满是湿润，分不清是酒还是泪。
他伸出枯枝般的手，指了指纯阳宫，愤愤道：“你还能守着他几时，你为何就如此执迷不悟呢？师妹啊，你.....跟我走吧.....”
白问水美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然后缓缓摇头，坚定道：“不走！”
方无休身体颤抖，又忍不住咳了两声，无奈的一叹：“师妹啊，师兄.....老了，用心奉陪却已无力回天。师妹啊，我知道你爱他，也知道他也爱你，可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，这是“不老”剑的诅咒，你们只会生生相遇，然后生生错过。师妹啊.....师妹啊.....”
无尽的风雪，漫天而下，老人亦步亦趋的往山下而去，时而嚎啕大哭，时而仰天大笑，雪天路滑，便是一不小心摔倒在地，爬起来继续哭，继续笑。
山顶之上，白问水望着消失在风雪中的老人，轻轻的呢喃一句：“师兄，江湖无期，请多保重.....”
.....
纯阳宫，大雪落满庭院。
龙傲天站在雪里，护着那几株桃树，冻得瑟瑟发抖，却不肯离去。
师父来年的桃子酒，可全靠它们了，要是冻死了，那可咋整。
如此想着，他又不免抱怨，师父也真是的，为什么偏要在初冬时节种树呢？天寒地冻的，人都未必能熬得过！
正想着，周遭忽地一暖，他抬头，却是师父如初雪般纯净的笑脸，以及那把护着他的油纸伞。
“师父，看，下雪了！”
龙傲天鬼使神差的痴了，然后莫名的说了一句。
白问水愣了愣，看着茫茫大雪，不觉柔柔一笑，伸手轻轻的掸去徒弟身上的积雪：“嗯，是啊，下雪了.....”
“师父.....你怎么哭了？”龙傲天好奇的看着白问水问。
白问水一愣，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珠，笑着解释：“没有，是融化的雪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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